随着流媒体在音乐行业占据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关于其收入分配公平性的问题，成为了行业讨论的焦点。

　　近日，英国议会数字、文化、媒体和体育委员会（DCMS）公开了社会各界总共197份对音乐流媒体行业政策的意见书，来自各类行业组织、唱片公司、版权代理商、词曲作者、经纪人、流媒体平台和音乐人等。

　　从这些意见书中可以看出，流媒体版税是否应该从现在的按总播放量的占比分配，改为从对应收听用户贡献的费用中按比例分配（以用户为中心的分配方式，user-centric payment），成为了热点问题。

　　此外，录音版权和词曲版权的占比，以及唱片公司和版权代理商之间的分成关系，也是业内人士讨论的重点。

　　以下是音乐行业内重要公司及组织的意见摘要：

　　Hipgnosis

　　在意见书中，Hipgnosis Songs Fund并没有对流媒体平台表示不满，而是主要讨论了这些平台付给母带权利人和付给词曲权利人费用相差过大的问题。

　　该公司CEO Merck Mercuriadis写道：“一家唱片公司的收入一般为80％，分给歌手20%，而版权代理商收入为15％，分给词曲作者85%。鉴于大的版权代理商基本都是大唱片公司的子公司，所以唱片公司希望录制音乐的收入大于版权代理的收入。”

　　然后，他提出了Hipgnosis认为DCMS专家委员会的调查最应该考虑的七个要点，他们分别是：

　　一、词曲作者和歌手应该在这场关于他们薪酬的讨论中占一席之地。他们应该被自己的同行代表，而不是被自己的唱片公司或者版权代理商代表。

　　二、一次流媒体播放应该被视为音乐的一次授权，而不是一次销售。“授权”能让音乐人获得50%的版税，但是“销售”能让音乐人获得18%-30%的版税。自从流媒体成为大众消费音乐的主流方式以后，唱片公司单方面决定将流媒体播放视为销售而不是授权，这样他们能最大限度地提高利润。歌手和词曲作者的合约中应该加入新条款以反映出这一点。

　　三、在用户被动收听的情况下，流媒体平台应该向音乐人支付广播费率而不是更低的销售费率，并且应该把用户是通过算法推荐还是主动搜索收听的情况，更公开透明地披露给相关权益人。

　　四、数据的准确性需要得到提高。平台签订合约的时候应该告知唱片公司他们需要ISWC和ISRC两种代码，这也意味着唱片公司需要开发更快更可靠的ISWC生成系统。

　　五、关于平台给唱片公司的预付款如何分配还存在很多灰色地带，需要立法机关进行监管和约束，确保这部分的收入也能按比例分配给音乐人和词曲作者。

　　六、唱片公司和流媒体平台之间的保密协议（non-disclosure agreements）应该受到管制。目前，98%的流媒体收入明细都因为保密协议不对音乐人和词曲作者公开。现在音乐行业几乎每次审计都会发现部分收入丢失或者分配不正确。音乐人和词曲作者有权利搞清楚他们的流媒体播放收入的具体细节。

　　七、音乐人应该享受平等股权。唱片公司从对流媒体平台的的投资中获得了可观的收入，但是现在这部分收入完全没有分配给音乐人。音乐人也应该按照达成交易的母带比例，分到这一部分的收入。

　　BMG

　　BMG在音乐版权领域占有重要地位，去年在全球范围内的版权代理和录制音乐收入超过6.7亿美元。在提交给DCMS的文件中，BMG提出了许多建议，其中大多数是针对三大唱片公司的。

　　BMG写道：“粗略估计，流媒体平台一般向音乐行业支付其收入的三分之二左右的版税。问题在于，对于音乐人来说，尽管在录制音乐版权占总收入的80%，但是传统唱片约只会分给音乐人20%甚至更少的份额，所以音乐人只能拿到66%中的80%中的20%，就是10.5%。

　　然而对于词曲作者来说，尽管他们能拿到词曲版税中的75%，但是词曲版权占总收入的比例小，只有20%左右，所以他们拿到的收入是66%中的20%中的75%，也是大约10%。

　　BMG补充道：“让音乐人和词曲作者获得更多流媒体收入唯一现实的方法，就是提高他们的收入比例。然而这样的举措一定会得到传统唱片业的大力反对，因为这意味着对整个行业的大力整改，但我们认为这是非常必要的。”

　　BMG认为Spotify、Apple Music等平台对音乐行业的影响总体上是积极的，但是这份意见书也对几个最近出现的现象提出了质疑。

　　BMG指出：“某些流媒体服务试图推翻法院在美国强制要求增加词曲作者的版权费的裁决，引起了很多词曲作者的愤怒。” BMG还认为，流媒体平台“在采用以用户为中心的版税支付机制方面进展缓慢，令人失望。”

　　BMG还提到了Spotify最近宣布音乐人可以以降低收入占比为代价，让他们的歌进入某些特定歌单的做法，并表示“这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危险的先例“。”尽管现在判断这种做法是否合理还为时过早，但是任何支持市场中资金最雄厚的参与者的机制，都应该引起我们对于市场操纵的担忧。”

　　最后，BMG总结道：音乐人和词曲作者是我们的客户，而我们的工作是为他们提供服务，为他们的业务增值。所以音乐人和词曲作者应该得到总收入的最大份额，尽管传统唱片业只支付音乐人20%或者更少的版税，但我们的新唱片约将他们的收入提高到了70%以上。

　　我们并不是在做好事，只是相信这是流媒体新时代符合逻辑的做事方式。现在不剥削客户已经成为了我们这个行业竞争的主要卖点，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现在的音乐行业有多偏离现实了。

　　Beggars

　　首先，Beggars跟BMG一样，也认为流媒体对音乐行业的影响总体上是“非常积极的”，但同时指出，流媒体对较新的唱片公司的考验较为严峻，因为它们没有存量曲库来获得持续不断的收入。

　　而如今，在流媒体上收回制作成本相比实体唱片时期更加缓慢，这个资金缺口需要唱片公司和音乐人用其他方式弥补。

　　第二，Beggars指出，流媒体使一些音乐类型受益，比如流行音乐、Hip Hop和R&B，而对其他小众音乐类型不太友好。并且在流媒体时代，单曲发行比对整张专辑一次性发行要更吃香。Spotify的忽略专辑主推单曲的政策非常明确，例如在新歌推荐页面上的显示上，EP、单曲和专辑之间没有区别。

　　第三，Beggars认为平台算法对人们聆听习惯的影响同样令人担忧。

　　Beggars写道：“算法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音乐榜单和乐评人。Spotify尤其注重利用算法给用户推荐他们认为用户会听的内容。现在用户收听的很大一部分音乐来自于算法推荐，占大约10%到40%不等。这对用户发现音乐有好处，但同时也会使他们听的歌曲同质化。”

　　在上周Spotify宣布版权所有者可以用每次播放收益的减少来换取更多的推荐播放次数。这不禁令人担心，Spotify将会越来越多地根据价格推送音乐。

　　第四，关于流媒体现在最热门的话题之一是以用户为中心的版权分配方式（user-centric licensing）。

　　Beggars表示：“这虽然能解决一些问题，但是就算Spotify等平台能采用这种方式，也只能轻微地改善流媒体收入分配的问题，因为总收入是一定的，需要分配的音乐人的数量也是一定的，但是消费者会对他们付费的流向更有信心，这是积极的。”

　　最后，Beggars总结道：“我们支持为音乐人提供合理的最低版权费率。”

　　YouTube

　　YouTube的意见书主要论证了避风港原则的存在，对YouTube持续服务于音乐行业的重要性。

　　YouTube写道，过去几年，YouTube的业务已从依赖广告收入的UCG内容平台发展到包含订阅服务等多种变现方式的多功能平台。现有法律框架不仅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也为新进入这个市场的公司提供了大胆创新的法律保障。

　　YouTube也表示：“我们支持为音乐人、词曲作者和其他权益人提供完全公开透明的版权使用情况和收入数据。”

　　有趣的是，这份意见书提到，在截至2020年1月的过去一年里，YouTube总共向音乐版权所有人支付了120亿美元的版权费（Spotify截止2019年底总共支付了150亿欧元的版权费），并声称“唱片公司都认为在2025年我们很有可能成为音乐产业的第一大收入来源。”

　　YouTube认为，流媒体平台使衰落的音乐产业重新恢复增长，对音乐行业的影响在总体上是非常积极的。

　　BBC

　　英国广播公司的文件主要论证了公共媒体存在的必要性，并且表示流媒体巨头对大众审美的影响令人担忧。

　　BBC认为流媒体平台的推荐算法不能代替人性化的广播，而且播客和流媒体平台上这些“很像实时广播”的功能（如Spotify的Your Daily Drive）等，也威胁到了音乐产业的健康发展。

　　BBC表示，这些功能让流媒体平台超越了原本的定位，进入传统广播公司和其他内容公司的领域。他们通过自己强大的平台效应，很容易蚕食广播行业。这会让广大听众更难接触到不同类型的内容，也会让新的和较为小众的音乐人更难得到大众关注。长此以往，这些音乐人会被行业劝退，导致市场上的音乐产品趋向于单一，产业失去活力。

　　行业组织

　　英国唱片业协会BPI和国际唱片业协会IFPI担心，新的法律出台会打乱市场秩序，呼吁英国议会慎重立法。

　　BPI的意见书写道：“政府应该只在市场机制失败的时候进行政策干预。而现在的流媒体市场除了一些盗版内容有害市场之外，消费者、音乐人和所有录制音乐产业链的参与者都在流媒体音乐生态系统中获益。任何不当的干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从业者投资和承担风险的积极性下降，影响英国唱片业的国际地位。”

　　IFPI则表示：“音乐市场全球化让人才和资金都可以很容易地转移到法律环境更公平稳定的国家。人为制造的繁文缛节条条框框可能会令英国音乐产业失去竞争力。”

　　同时，BPI和IFPI都再次重申了盗版对行业的破坏性，并强调了唱片公司在音乐行业的创新和发展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英国独立音乐协会AIM认为，以用户为中心的版税分配方式并不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反而会造成“文化同质化”，因为这种分配方式对拥有更大年纪、参与度更低的听众的音乐人比较友好。无论是现在按照在平台总播放量中占比分配收入，还是以用户为中心分配，都没法解决流媒体主导的音乐产业的主要问题：赢家通吃，小众音乐人和新人很难生存下来。

　　AIM提出了一个“音乐人成长模式”的分配方式，随着播放次数的增多，每次播放的收入递减。AIM认为这样才能有针对性地解决这个问题。

　　娱乐零售商协会ERA则是站在流媒体平台的角度上发表了看法，认为流媒体平台总体上给音乐行业带来了非常好的影响，让行业恢复了盈利和增长，但同时也存在一些客观问题，比如流媒体播放没有固定费率等。关于以用户为中心的版税分配方式，ERA持保留态度，认为这种方式有利有弊。此外，ERA对在这个新产业生态下生存境况不佳的从业者们表示同情。

　　编译来源：

　　《A deep dive into the DCMS streaming inquiry evidence from AIM, BMG, Beggars, ERA, BBC and YouTube》

　　《BMG, Beggars Group and Hipgnosis Each Have Strong Opinions On Streaming. Here Are Those Opinions.》

　　商业 | 2020年各音乐流媒体平台版税费率一览